记忆中的那些“巧”事
李延海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
上世纪70年代,笔者曾亲自接触过一位来自运城的62年被精简回乡而讨要待遇的退职人员。闲谈中他告诉我,因为自己的身份一下子由干部变成农民,老婆接受不了,和他离了婚。不久,他又娶回一位二婚女人。他的原配也嫁给了另一位二婚男人。事后才知道,那位二婚男人娶的竟是自己的前妻。而他的二婚老婆正是那位男人的原配。也就是说,两个男人在事前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换了老婆,而两位女人则换了老公,你说巧也不巧。这样的巧事好像只在后来女演员岳红主演的电影《野山》中见过,但那毕竟是高于生活的艺术作品,现实生活中实在罕见。
想想,本人也在大半生中遇到过不少“巧”事,很是值得回味,不妨记录下来,与读者诸君分享。
一
我与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温锁林虽然相差十来岁,却是大学本科时期的同班同学。大学时,我已是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而他却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我已参加工作多年;他则刚刚大专毕业参加工作不久。考入大学本科前,我俩的起点都是大专,我是历经四年的学习以全县第一的成绩取得了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大专文凭;他则是毕业于原雁北师专中文系的高材生。
两年的大学时光,我们之间相处得很好,建立了非常深厚的友情。我是班里的老大哥,他是班里的小弟弟。但话能说到一起,学习讨论也观点基本一致。至今我还记得,毕业纪念册上,他留给我的“赠言”是“鹏抟九霄,昔日河曲白仁甫;讲坛育英,当今该数李延海。”至于我给他的临别赠言虽然记不起来了,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因为他留给我的印象是单纯而博学。
毕业后,我们各奔东西。由于年龄的原因,我回到了原来执教的学校,继续从事基础教育工作,成为早年的中学高级教师;他则是先考上了山西大学语言学硕士,后成为华东师范大学著名语言学家胡裕树的博士,毕业后又回到山西,执教于山西大学文学院,从副教授到教授、博士生导师,再到文学院副院长。连续担任了十余年的全国统一招生考试山西省语文试卷评卷的总负责人(山西大学是每年高考全省语文试卷的评卷点)。先后在国内外知名刊物上发表了不少论文,出版了不少有影响的汉语言著作,成为当今国内外一流的语言学家和知名学者。
而今,我早已退休。他则在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任教、带博士,是天津师大文学院的资深教授和台柱子,著作等身。
巧的是,1994年夏,我收到了从大同寄来的《雁北师院学报》第一期(总第24期)。打开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来,这一期学报竟然同时刊登了我们两个人的两篇文章,我的文章标题是《鹏抟九霄,宜冠于首——析白朴(沁园春·金陵凤凰台眺望的气势美)》,属于文学范畴,是一篇文学鉴赏,对享誉世界的元曲(即元杂剧)四大家之一、河曲人白朴的词集《天籁集》代表作《沁园春·金陵凤凰台眺望》进行了赏析,分析认为白朴的词作或咏景,或怀古,或悲叹兴亡,或抒发感慨,都给人以气势豪放,意境优美之感。并引用明代开国皇帝朱元璋之第十七子、戏曲理论家朱权对白朴的评价“白仁甫(白朴,字仁甫—笔者注)之词,如鹏抟九霄,风骨磊块,词源滂沛,若大鹏之起北溟,奋翼凌乎九霄,有一举万里之志,宜冠于首”来说明,白朴的杂剧和词就如同鲲鹏展翅,高翔于蓝天之上,当为天下第一。
温锁林的文章属于语法学范畴,标题为《简评“词组本位”的语法体系》,属于语言学范畴,是一篇语法学论文。文章对当代著名语法学家朱德熙先生提出的“词组本位”的语法体系进行质疑,提出了把动态的句子分析和静态的句法分析结合起来,对句子进行全方位扫描、分析的观点。引起语法学界的重视。
更巧的是,我的文章和他的文章竟然紧挨着。他的在前,我的在后,他的在49至52页,我的在53和63页。你说巧也不巧?两位大学同学的两篇文章不约而同被同一学报的同一期一前一后所刊登,这样的事情在整个学术界恐怕也是不多见吧。
二
笔者看到此文,觉得文章对“朝廷”一词的解释似有不妥,便以自已所掌握的训诂知识,撰写了《唐宋“庙堂”作何讲》一文与之商榷。文章引用岳珂《桯史·卷十四》和《宋史·李纲传》等文中的例句证实,到了唐宋,庙堂已经引申为宰相、副相议事的地方,也用来代称宰相和副相,而没有了朝廷的意思。再联系北宋范仲淹在宋仁宗庆历三年曾任参知政事(副宰相),其《岳阳楼记》中的“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准确的意思是“在宰相、副相的高位,则忧念百姓。”文章刊登在当年4月17日的《太原晚报·天龙副刊》显著位置上。
笔者原以为世界如此之大,我国人口众多,同名同姓叫罗元贞的人多了去了。后来才知道,笔者质疑的这位罗元贞,不是一般的姓罗名元贞的普通人,而是声名赫赫的历史学家、大学教授罗元贞。
罗元贞,1906年生,广东省兴宁市宁新人。原名罗元真,字季甫,号远征、难老园、天下好事者等。著名爱国诗人、历史学家。1949年起先后在东北师范大学、山西大学历史系任教,隋唐史专家。生前曾任中国楹联学会和中华诗词学会顾问。是上世纪我国历史学界的巨擘。
更加令人称奇的是,罗元贞竟然还是领袖级人物毛泽东的“一字师”。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
1935年9月,毛泽东在长征途中创作了《七律·长征》一诗,新中国成立后正式发表于各大媒体,并出版了诗集。1952年元旦,身为东北师范大学历史系教师的罗元贞先生给毛泽东写信,建议将《七律·长征》中第五句“金沙浪拍云崖暖”改为“金沙水拍云崖暖”,以免和第三句“五岭逶迤腾细浪”的“浪”字重复,而且“水拍”比“浪拍”能更好地配合“云崖暖”的“暖”字。
元贞先生:
此复
顺颂教祺
毛泽东
师生和领导得知此事后异常高兴,在校园内引起轰动。罗元贞也将此信视为珍宝,藏于家中,可惜文革期间被造反派抄家时抄走了。
1957年《诗刊》一月号发表《七律·长征》时已把“金沙浪拍云崖暖”正式改为“金沙水拍云崖暖”。注释中作者毛泽东说:“浪拍改为水拍,这是一位不相识的朋友建议如此改的,他说不要一篇内有两个浪字,是可以的。”
有谁能够想到,一个本科毕业的高中教师质疑的居然是一位大学问家;而这位大学问家又恰好是毛泽东主席的一字师。你说奇也不奇?
三
笔者从事教育工作多年,教出来的学生成千上万。其中既有高级干部,也有大学教授,更多的当然是普通劳动者,他们当中有普通干部,普通工人,有的还当了农民,从事农业劳动。这其中,有一位学生给我印象很深,他叫马德林。
马德林,一个憨厚单纯忠实而又勤劳乐于助人的小伙子,长得墩墩实实,1979年毕业于河曲县城关中学(河曲中学的前身—笔者注)23班。他出身于普通小户家庭,在班上不显山不露水,学习成绩也很普通,笔者但任过他们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或许因为我对全班学生一碗水端平,一视同仁,不高看谁也不歧视谁,对所有学生都严格要求的原因,全班同学对我也很好。记得有一次我不慎扭伤了脚,上不了课也干不了活,只能在家里躺着。当时整个县城各家各户的吃水还是靠人工挑,这下子连全家的吃水都成了问题。马德林等同学得知后,每天主动前来帮我挑一担水,一直到我的脚完全康复。
高中毕业后,他到当时的机械厂(后来的水泵厂—笔者注)当了工人,上班期间还经常忙里偷闲抽时间来看望我。师生两个天南海北聊得非常开心。
巧的是,八十年代初,县里某单位搞抽奖活动,设特等奖一名,奖品不记得了。一等奖也只设两名,奖品为军大衣,要知道,在普通工薪人员每月工资只有四五十元的40年前,一军大衣也是价格不菲的呀。开奖时,师生两人竟同时抽到了一等奖,每人得到一套崭新的军大衣。旁边知道我俩关系的人用惊羡的语气说“两个一等奖被一对师生抓走了!”一时间,师生两位同时中了一等奖的消息不胫而走。
新世纪,我退休后到外地私立高中打工,由于身处两地,再也没有见到马德林。再后来,听说他英年早逝,不轻易流泪的我流了泪。
四
张伟洁,一个85后女孩,笔者退休后到山西朔州私立高中任语文教师教过的一名高材生,此女人美心更美,善解人意,乐于助人,人缘极好。是我在朔州所带的第一届学生的学习委员和语文课代表。毕业后即以超一本的成绩(语文成绩名列朔州万名考生前茅)考上北京的重点大学,现在从事装潢设计工作,成为单位的台柱子和国内500强大型企业的高端智库专家。
巧的是,她就业后在北京买的房子和我的居所虽然属于两个小区,踞离居然还不到二百米。师生两人在事先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异地城市成为邻居,这种概率在有着两千多万人口的北京市算起来只有0.00487,几乎为零。换句话说,就是100万人口中只有4人。怪不得她的闺蜜赵青不无调侃地说,师生两个真的是有缘啊!细想起来,还真的是巧事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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