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因老房子拆迁事宜,我回了一趟阔别二十年的第二故乡榆树湾。
榆树湾,雄踞于准格尔旗南大门,地处晋陕蒙三省区交界地带,自古就是水陆码头,交通便利,它却常在文人笔下被称为弹丸之地。
书里常说“一江春水向东流”,或者“大江东去浪淘尽”,好像天下的水都应该向东流去才合乎自然规律。而准格尔旗榆树湾的黄河水流向却是羞羞答答地由东向西逶迤而去,我就在这个小镇生活了整整十年。
二十多年没有回去了,闺女一路上回忆着仅存的记忆,一个是一起上幼儿班的邻居乐丫头,一个是我把他们姐弟俩锁在大院出去耍麻将。我弥补了一条重要信息,那就是榆树湾在正月有为期三天的古庙会。
我想正是暑假,乐丫头早已经是一位人民教师,这次闺女正好能见到儿时的玩伴。而我那个年代锁着闺女出去耍麻将的糗事在记忆里却很模糊。
测量老房子的工作人员还在石塔子忙碌。我们统一意见,趁机先去看看门前久违的黄河。
原来站在大门口就能翘首看到波涛汹涌的黄河,甚至夜晚睡在炕上还能听到黄河水奔腾不息的咆哮声,现在却被一片莫名的树林挡住了视野。
在掌柜的引领下,车钻过茂密的树林。一辆又一辆的大车呼啸而过,给向河畔前行的车辆造成很大风险。轿车缓慢地冲开最后一尾枝叶,渴望中的黄河就展现在我们面前。
黄河水清滟滟的,没有了当年的浑黄与咆哮,也没有干旱到当年一眼见底的黄河里浮游的小鱼,就是那么平静地安详地流淌着,映照着天地之间一闪而过的飞鸟。
远处,父女俩把黄河以及太子滩远景近景揽入镜头。
我坐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微风尽情吹来。
脚下,一簇叫朝颜的小花,和喇叭花或者牵牛花极为相似,它们在碎石堆里探出娇嫩的身子绽放着。我欲俯身摘下那一抹粉红,多想放到鼻翼,却又不忍。它们生存在这乱石堆里实在不易,谁还会忍心摧折它盛开的生命呢?抬头,太子滩依旧矗立在黄河对岸的高山上,位置图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而我当年的那些纷乱、无奈、苦涩的情绪荡然无存。
当年,我曾蜷缩着身体躺在潮湿的石头上,听着波浪一遍一遍地冲击着石头,却又一遍一遍地被石头击碎……
唉,谁又能知道,在这个角落之地,我所经历过的苦辣酸甜。
“妈,咱们当年就是喝的黄河水?”远处,传来闺女的疑问。
“是咧,没有你的时候,妈妈自己去黄河畔担水吃。有了你们姐弟俩,妈妈每天用小车推着你俩去黄河畔推水吃。榆树湾有东湾、西湾,人家东湾的条件好,吃的自来水,西湾的去黄河担水吃。”
“这么脏,咋喝?”
“不脏,澄一晚上,又清又甜。黄河水在榆树湾和引火柴一样的重要。”
“妈,我记得你带着我去河畔钓了好多鱼,回家裹着面炸着吃。”
“妈妈在榆树湾做了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钓了太多的鱼,一个个鲜活的小鱼为了鱼竿上那点诱饵,一嘴下去,鱼竿一沉,我就知道,唉。”
“鱼本来就是盘中的一碟菜,不要太自责了。”闺女在远处对着我摆拍了一张照片。
哦,我微笑了一下,闺女,妈妈是不是远看青山绿水,近看龇牙咧嘴?
一阵电话铃音响起,石塔子完工,工作人员正在我们老房子准备量盘。
原来,都是镇子里的老邻居、老骨干,配合着沙圪堵来的工作人员做这项工作。
韦主任、郭俊、凤山、李六亮、瑞红、翻身,当年一个个熟悉而生动的脸庞,现在我们都已两鬓斑白,一阵寒暄,道不尽真挚情谊。
大家生怕我们缺漏了哪一项,山药窖、灶台、台阶,一个都没有疏漏。
闺女指着院里靠墙的两棵大榆树,想起了她的童年:“妈,你把我和我弟锁在院子里出去耍麻将,我抱着榆树爬上墙跳出去,我和乐乐玩完跳墙回来,你还没有回来。”
在我模糊的记忆中,我或许做过这种脱水营生。内心责怨着当年的自己怎么有资格做娘。忽而又讪笑起来,年轻时候谁还没这样荒唐过。
当年碗口粗的榆树,现在已经够满满的一大抱了,双手抚摸着老榆树,心忽然为之颤动,毕竟有生命的老榆树,看到她的主人回来,能没有感应吗?
中午完成老房子的量盘后,我们一行九人,在韦主任的带领下,一路向南,驶向河曲县楼子营一家颇有特色的农家饭店。只是遗憾乐丫头出门在外没有回家,闺女没有见到。
忽然想唱一首老电影歌曲,我闭眼想着歌词——
谁知道角落这个地方
爱情已将它久久遗忘
当年它曾在村边,徘徊,徘徊
为什么从此音容渺茫
……
乔小玲,笔名金铃儿,福玲。女,汉族。1967年出生于鄂尔多斯。中共党员,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内蒙古自治区诗词学会会员。鄂尔多斯作家协会会员。准格尔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多发表于《鄂尔多斯日报》、《杯水》《准格尔地》《鄂尔多斯》《草原》《诗歌月刊》等刊。著有诗集《心中的准格尔》。作品多在一些文学报刊杂志发表,其中诗歌小说荣获多种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