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略与坠落
故事发生在2020年年初,当时的我是一名准高三的音乐艺考生。无论是第二年初的艺考倒计时,或是六月的文化高考都让我紧张不已。家人、学校、老师都在告诉我,高考有多重要。
我不惜一切地往前狂奔,即便是身体已经发出了异常信号,我的态度一概是:“没关系,不重要。”
(图源:包图网)
健康是首要大事。多少人因为忙碌而放弃体检,又有多少人为学业、事业牺牲身体。我们一点点地透支自己的健康,将其抛之脑后。
七月,学校举行了高三前的最后一场考试,我依旧稳居班级前三。作为文化成绩好且是艺术生的我,一直被学校和老师列为“种子选手”。可是家人、学校给予我的厚望却让我喘不过气来,我觉得我还不够优秀,我怎么那么差劲,为什么才第二?
在得知成绩当天,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并用刀片将手臂划出一道道血痕。直到看见渗出的鲜血,我的感官才逐渐苏醒。我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睡上一个好觉了。
可笑的是我并没有意识到严重性,我只是上网查了一些冥想、助眠等方式缓解,对健康问题不以为然。
直到九月,我才开始重视自己本身。我开始害怕睡觉,晚上至少得到三四点才能入睡,但睡着了却又是噩梦连连。我害怕上课,我觉得我的脑袋很沉,我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我没办法动弹,没办法写字,甚至没办法喝水。
(我的闹钟)
我将这些矛头全部指向了自己,对自己批判道:“怎么能那么废物啊”、“怎么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等等,甚至比这些更难听的谩骂。
某天晚上,我躲在被子里嚎啕大哭、疯狂大叫,看见自己手臂上乱七八糟的刀痕与咬痕,我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02
求助与深渊
十一月,在我的恳求下,家人终于同意带我去医院看看。当得到重度抑郁和中度焦虑的确诊书时,我的反应竟然是松了口气。
我终于有了不责骂自己的理由,我终于不用再被“优秀”这个词所束缚,我终于可以不在家人面前强颜欢笑。
我每天都在和抑郁症抗争,在它的进攻下苟活。我想要下床,想要吃饭,可四肢仿佛有千百斤铁链子,使我无法动弹。我焦虑着即将来临的高考,却没有办法静下来练琴或背书,连很简单的知识点,我都需要思考很久才能够想起来。
我晚上半梦半醒,总是梦见有许多人对我谩骂和攻击,于是便惊醒,醒后心悸、喘不过气,可我只能麻木空洞地望着窗外,等这无止尽的黑夜渐渐泛青色,最后过渡到鱼肚白的天空。
(图源:网络)
抑郁症像一个牢笼将我囚禁,我无法逃脱这个痛苦的束缚。
我不止一次在日记本中写到,快来一场意外将我带走吧,我真的太痛苦了,我真的好想好想离开。也无数次虔诚地乞求上天,能否在我离开时一并将在这个世界的痕迹以及人们对我的记忆抹去。
或许是因为病情太过严重,即使医生给我安排了好些药物,依旧没有拦住我结束生命的念头。
我没什么计划。我只是写了一封遗书,大概内容是希望所有人都不要记得我,希望大家只记得那些我带来的美好回忆,要为我开心。然后,我穿了件大衣出门了。
2021年2月3日——那天的经历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我望着温暖和煦的阳光笑了,随后跳入冰冷刺骨的江河里。
我仰身落入水中,看着越来越远的江面,心想终于要结束了,但天不遂我愿。
感谢那天的好心人将我救上岸,让我有了重获新生的机会。
03
接纳与成长
本以为我生病的原因是高考的压力,但当我浑浑噩噩地坚持着考完了高考还是一如既往,我才发现我一点儿都不了解我自己。
我尝试去第三视角去审视自己,探寻自己为何生病的答案。一个个不愿回忆的记忆碎片在我脑海中一一闪过。
(图源:摄图网)
我长期处于一个冷漠的原生家庭,父母经常忙于工作,我与他们就像是陌生人,这个家也更像是因血缘才拼凑而起。
我从小性格敏感、心思细腻、极度缺乏安全感。小学的时候,我遭受了校园霸凌,还因此坠下二楼。
那之后,我开始想要得到父母的关注,得到周围的人的认可,我只能努力变得优秀,也只有变得更强大才能不被欺负。这大概就是导致现在的我如此要强、完美主义的原因。
为什么对自己如此的苛刻?我要如何改变现状?我慢慢地学会接纳自己:我只是普通人,我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够做到最好,我可以有缺点,可以犯错误,可以允许自己累了就休息。
从这个角度而言,抑郁并不是一件坏事。抑郁症让我真正地了解自己、关注自己,它让我学会和解与接纳。
04
放慢与治愈
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我强迫自己享受浪费时间的过程,做自己内心真正想做的事。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利用这个暑假预习大学知识,为大学做准备,但我想尝试着,将自己的脚步放慢。
我总是会追寻“意义”,问自己活着的意义,问做某件事的意义。曾经很多个日夜被这个问题折磨到失控。
但是后来的我也想通了。如果宏大让人陷入虚无,那么不妨从当下补获真实。
如果心情好,我就看看自己喜欢的书和电影,和我的猫咪去晒晒太阳;觉得疲累,我就出门散步,或者任由自己在床上玩一天。
(我的猫咪)
渐渐地,我发现我的感知和器官回来了。我能够闻到朵花的清香,重新体会到食物的美妙,我能够看见绚烂、充满色彩的晚霞......我此刻拥有的感受,就是意义。
即使现在还是偶尔会因为自己要吃药而感到烦躁,会难过流泪,会做噩梦,但是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接纳自己的负面情绪,允许它们存在。我在有抑郁情绪时选择包容自己:“慢慢来,放轻松。”这是我这段时间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图源:包图网)
近看是悲剧,远看是喜剧。抑郁症让我痛苦,但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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